一个人的中秋

作者：于新生    时间：2006-08-27    点击：3869

月华图（2002）  于新生

一个人的中秋

于新生

    一个人过中秋，在我这个过了四个本命年的人来说，还是第一次。去年我由外地调入济南，今年女儿考上大学去了北京，老婆现仍留外地，又都赶上因工作或学业无遐相聚。无奈，这中秋之日，一家三口也只能是“天涯共此时”了。

    中秋，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。我这个平时不恋家的人，此刻也不免有了一种平时少有的惆怅：想家。这感觉竟使我心神不定，无所适从……

    朋友们接二连三地发来了问候的信息，让我想到了周围的他们，是否该去找朋友一聚？可再一想，今天都是家人团聚，人家怎么能顾得上我这外人呢？即是顾得上，我也不能去打扰别人的团聚呀！看来，一个人过中秋，已是迫不得已的事了。

    爬山赏月去。

    出门，住处后面就是山。山前有两条路：一条通向山顶，曾走过；一条在路面上用白漆写了“此路不通”四字，去处不明，从没走过。今天就走这个“此路不通”!我说不清为什么就做了这样的选择。

    山路静静的，渺无人迹，这夜似乎是我一个人的。路旁的树木隐去了色彩，山风吹过，树丛摇动得索索作响，就像熟睡的人在不觉中发出的喘息。远望去，山下的灯火在迷朦中阑珊闪烁，那里是一个个正在欢聚的家。似乎只有这条山路在孤独着，在宁静着。此刻，谁也不会顾及，谁也不想顾及，有人正在这山路上，感受着这孤独，感受着这宁静……

    月亮升起来了，清辉照在了山上、树上、路上、我身上、通透到了心上，它一定也照到了我的故乡、亲人、朋友和让我挂念的人。以往的中秋我从来没有认真地赏过月，那大概是有人为伴的缘故吧!可今天我唯一为伴的，只有月亮了！我望着明月，似乎在打量着一个每天擦肩而过又从未仔细打量过的姑娘，她今天竟然是这样地清纯、美丽……

  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古人赋予了明月那么多的内涵：是生育万物的母亲，是让人思慕的恋人，是出家在外的游子……可它更是一种象征，一个寄托，一缕相思，一片期望……那象征就是美满团圆，那寄托就是事事如意，那相思就是恩爱永远，那期望就是事业成功……一轮明月牵系了多少人的情和意！它挂在了清澈的天上，挂在了人的心上，被所有的人共同拥有。特别是在今天，在今夜，月亮是最圆的，最亮的。

    “举头望明月，低头思故乡”，“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，此事古难全，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……我不自觉地吟诵出了古人的绝唱，咀嚼着，品味着，似乎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地共鸣和感动，我的吟诵带着颤音，泪挂在了脸上，我不愿擦去它，任凭它在月光下晶莹……

    绕山半圈，大路断了，竟然路旁另有崎岖小道也能通向山顶，真是“天无绝人之路”呀!我庆幸走了这条路。今夜，这路是属于我一个人的。

    往高处走，向着月亮攀登，可月亮却总是拉不远也靠不近。我明白：那可望不可及的明月，只能闪烁在人的心中，是一种向往，是一种梦幻，是一种思念，是一种牵引。越向高处：天空更大了，月亮更明了，心境更清澈了。

    山上传来噪杂的人声，赏月的人群挤满了山顶。那些人中，有吃完团圆饭来爬山赏月的家庭，有离家在外的学子，有相依相偎的恋人……他们或三五结群，或成双成对。唯有我无人为伴，独自一人。

    孤独是一种美，是一种境界。只有孤独才有思念，念能系情；只有孤独才有宁静，宁静致远；只有孤独才有深思，思能悟道，只有孤独才有清心，心清无为。

    回了!离山辞月，去我那一个人的窝。

    将月饼置于茶几中心，周围加几盘小菜，然后息灯开窗，放月光进来。脱去了衣服，打开一瓶酒……这可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喝酒，更是第一次脱光了衣服喝酒。一口酒咽下，不觉脱口高叫：痛快!再进一口，又呼：真是痛快!可不觉话音落处，这酒竟顶得鼻眼发酸，再进一口时已是语不能出，泪湿了眼眶……

    叹人生会有那么多的无奈，叹人到中年还要经受这不得已的分离，可“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”啊!这“独酌无相亲”的感受又怎能不百感交集？来吧!“举杯邀明月，对影成三人。”可与我对酌的绝不仅仅是月亮和影子，在绵绵思绪中还有我思念的故乡和让我牵挂的人……

2004年中秋节于济南千佛山下